刚到香港就赶上这么一场运动,毕竟准备(暂时)把这个城市当成自己的家,毕竟这场运动就发生在近在咫尺的地方,毕竟自己是一个意见颇多的人,于是忍不住要说些一二。
首先我自己立场上是支持占中的,虽然我尽量想让我脑袋做主但毕竟难以避免有时会被先入立场左右。我自知唠叨以下这些决无法改变他人立场,也无意做更多的辩论。另外,我的基础知识来源只是维基百科上这三篇关于2007年,2012年,2017年香港政改过程的纪录,以及这篇香港中文大学老师对现状的描述。
今天还特意从中环走到金钟去亲眼看看现场,我在感性上是非常佩服和尊重在占中现场的香港年轻人的。香港的户外可绝不是什么舒服的地方,高温高湿,我每天从办公室到家里在户外短短十来分钟都会觉得闷热难耐,他们可是顶着太阳在马路上静坐,还坚持这么多天。而且,现场组织的非常有序。有急救站,有物资集中分发处,有年轻人自主收集清理垃圾。我路过的时候看到这些只有稚嫩双肩与目光的年轻人,带着口罩手套,把一大袋一大袋的垃圾整理好运走,都有些被他们感动。比一比自己能有机会接触的其他国家的年轻人,那些很少把国家未来当成自己使命的日本人,那些借游行混乱去打砸抢的美国(黑)人,我想如果这样的年轻人不配拥有民主选择的权利什么样的人有资格拥有。
(左上:收集垃圾。右上:物资中心。左下:标语。右下:早上11点左右的金钟。)
关于这次运动基础的特首选举的法律问题,维基百科的三个词条还写的挺清楚。一方面,《香港基本法》上从没承诺给香港完全的普选,最终目标也不过是“有广泛代表性的提名委员会按民主程序提名后普选”(基本法45条)。而且,2007年全国人大常委会的决定也只是说2017年“可以”实行普选行政长官。因此说中央欺骗了香港或中央不履行承诺倒也谈不上。不过另一方面,刚刚颁布的2017政改方案也的确是名进实退。固然投票的权利从选举委员会转移到了所有选民,但在提名过程上本来2012年的时候选举委员会15%的提名门槛,现在突然上升到50%。2012年方案刚下来的时候,就有文章担心2017年“普选”提名门槛被提高。可那时候民主派做坏打算也只是提高到选举委员会的25%,现在到50%也怪不得香港民众难以接受。
当然,走上街头的原因不仅仅是法律/政治原因,经济上香港的困境,普通香港民众的被剥夺感也肯定是另一大原因。虽然来香港的时日尚短,但很清楚的能看到香港的普通民众的生活真是很一般。小如牢笼却天价的房屋,最低工资居然只有30港币,这只有日本第一半,很多美国州的40%。曾经的支柱产业贸易随着大陆的开放已是几乎确定要衰落下去。所谓的金融法律等高端服务业还一息尚存,但看看中环那些高端写字楼里,越来越多都是外籍员工。从金融到法律都聚集了一大堆大陆员工。管中窥豹的举个例子,我们所今年新进的12个律师里,只有4个是香港律师,而且4个香港律师里只有1个人是土生土长的香港人。
如果我是一个在经济上日渐失去地位的香港人,又在曾经中央曾“许诺”的2017普选上被“欺骗”,我也会想要走上街头吧。
最后,这几天翻关于占中的讨论,看到了2个观点也忍不住想说上几句。
1.这个运动是被“一小撮反动势力”利用/煽动起来的。
这个理由也太方便了吧。凡是你不想见到的都是别有用心的反对势力的阴谋。当然,我是无法证伪这个命题,而且也许是有一些存在。但所谓A被B利用,无非(1)A的目的和B的目的恰好一样,B帮助了A,或者(2)B给了A错误的信息让A觉得A的目的是与B一样。关于(1)我不觉得这是一种利用,关于(2),现在信息这么透明,我不觉得现在有什么误导性的信息让学生/年轻人走上街头。
2.香港你们占了中央政府这么多便宜了,还不感恩戴德,还来闹事。
一来在我看来中央政府对香港的经济政策实在是一种互利互惠。香港的自由法治、专业人员的素质的鸡肋、经济开放程度都是大陆需要的。而且诸如中国企业的香港上市,诸如人民币海外市场,诸如沪港通,这些都给大陆在进行改革的过程中一个很方便的缓冲区和试验田。二来,即使这些政策是让香港受惠了,可能大部分的好处都落入了李家等财阀的口袋吧,香港的普通民众并未享受到这么多。
最后以一个功利的观点来看,如果今天香港能争得普选,也许离整个中国的普选也会近一小步,哪怕只是很小的一小步。也许民主并不一定好,也许普选选来的特首会跟中央对抗导致香港衰落。可是,当我们已经眼睁睁的看着现在的中国是需要改变却不知道如何改变的时候,为什么不让这个小小的城市试试他们希望要的方法呢?也许自己或不想或不愿付出去探索解答的时候,为什么不让这500万人探索一下不同的路呢?
希望自己能够足够幸运目睹或以最微薄之力参与这段历史。